第十八章 翠竹叁

　　竹青村。

　　急促的敲门声。

　　“谁啊？这么一大早的。”

　　“云姨，是我啊，杨晨啊。”

　　“哦，杨晨啊，你等等。”云姨赶忙从床上起身打开房门。

　　来者是约莫跟伏羲一年龄相仿的少年，少年蓬头散发，脸颊还带有未褪去的雀斑，看起来倒是没伏羲一那么干净。

　　“杨晨啊，你有什么事吗？”

　　那少年气喘吁吁扶着双膝，“云姨……快……快去看看吧……”

　　“你慢慢说，不着急。”

　　少年喘了几口粗气，尽量平复下来，此时伏羲一也起床看着慌里慌张的杨晨。

　　“昨夜我爹爹和三叔他们守夜，可能是太过尽兴了，到了后半夜几个人都喝多睡了过去，刚刚他们醒来发现……”

　　“发现什么了你说啊，真是急死我了。”

　　“发现张爷爷家人参地里种的人参全让野猪精给拱了。”

　　听到野猪精，云姨心里‘咯噔’一下，他的丈夫不正是被野猪精夺走了生命的吗？

　　“走吧，云姨，周易，咱一起去看看吧，现在村里的人都在那呢。”

　　“走。”云姨也不收拾了，紧随杨晨而去，伏羲一赶忙跟在他们身后。

　　竹青村，竹楼后，菜园子。

　　本就只有一百来户人家的竹青村此刻将小小的菜园子团团围住，菜园子中泣不成声的银须老者正是张老头。在他身边站有一身材健硕银丝爬头的老者，这便是竹青村的村长。他们身旁还有一位不停的在安慰张老头的壮年，此人便是张老头的儿子，先前与云姨丈夫一同去打猎的张有顺。

　　人堆里，众人议论纷纷，说是昨晚守夜的几个人睡去，清晨有人听到‘嗷伊，嗷伊’的叫声，守夜人赶紧起来打探，发现张老家后面的人参地一片狼藉，竹林中还有野猪精的背影逃离。说来，这张老头一生清贫，给村里的人看病施药分文不取，自己每日去林中采些草药，还将采回的人参种植起来。平日里就靠张有顺打猎回来，带着他所剩的草药去城里卖掉换取些钱财为生。人参一天天长的尤为喜人，这要卖掉得好大笔钱财，眼看日子要富硕起来，谁知竟会遭此劫难，真是天不垂怜。

　　村里的人多数是受到过张老头照顾的，此时看他这样伤心欲绝还坐视不管，岂非太过没有人情味？

　　“张老，您不要太难过了，太难过容易伤到身子，您自己是大夫，肯定比我们清楚。”

　　“是啊，张老，您别难过！要我说啊，实在不行咱哥几个一块去竹林里头，找到那群野猪精，把他们全给宰了，给咱们报仇啊！”

　　“对啊，张老，村长，野猪精在咱们村周围作乱，人人提心吊胆，咱们把它们找出来一并除掉！不然，长此以往谁知道再生什么祸乱！上次野猪精害了芸云家的男人，这回又拱了张老家的人参，当真是越来越不安分了。”

　　伏羲一看了眼云姨，他知道云姨听到这话又该难过了，果不其然，云姨的表情已经呈现悲痛之色。

　　“此事万万不可！”说话的不是旁人，正是张老的儿子张有顺，众人皆不明白，那野猪精可是先害了他自己的好兄弟，也就是云姨的丈夫康平，又拱了他爹种养的人参，他应该是最不能容忍这群野猪精的那个人，怎么这会儿反倒阻拦起大家了？

　　“此事万万不可！那野猪精凶悍无比，且成群结队，我们绝非是它们的对手，此事必须从长计议！”张有顺道。

　　张老听到儿子的这番言论不可谓不坦然，也不去辩驳，只顾一人伤神。

　　“那你说怎么办？咱们就活该担惊受怕，等着粮食让糟蹋，一个个被野猪精害死，那还有咱们竹青村吗？”人群中一位对张有顺的话很是不满的村民吆喝道。

　　“就是啊……”其他人跟着起哄。

　　“住口，张有顺这话说的没错，那野猪精再不济也是妖怪，寻常人怎么能跟妖怪搏杀？此事暂且放下吧。”村长老头发话了，无人再敢吱声。

　　“爹爹！你不顾及你那惨死的女婿，如今连你女儿的命也不打算要了吗？”椎心泣血，满脸泪光开口的正是云姨。

　　伏羲一听到此话总算明白了，怪不得这些天发现村长看云姨的眼神总有一种特殊的情愫在里面，原来村长爷爷就是云姨的父亲。

　　“你已是嫁出去的人了，不再是我们李家的人，是死是活跟我没什么关系。”这话冰冷的让伏羲一觉得意外。

　　“爹！女儿虽是嫁出去了，可女儿的心里无时无刻不在念着爹爹啊！康平娶了我之后，对爹爹您也是毕恭毕敬极为孝顺的啊！他走的不明不白，这半年您可知道女儿每一日是如何度过的吗？您从没有主动来探望过女儿一次，康平走后，女儿可就剩您和有顺哥两个亲人了啊！爹爹啊！如今这害了康平的妖怪又出来作乱，引的群情激奋，都愿意去了结了这帮畜生，可拦着不让的一个是康平的好兄弟，一个是康平的老岳父，您让康平的在天之灵如何安息啊，爹爹啊！如果不能给康平报仇，女儿会怨恨您一辈子，死不瞑目啊爹爹啊！”

　　伏羲一瞧着云姨都要哭成泪人了，再不替云姨说几句只怕自己良心都会备受谴责。他开口道：“村长爷爷，云姨所言却是实情。这些天我与云姨朝夕相处，平日见她总是和风善目，每到夜晚，云姨都要以泪洗面，那种伤心欲绝，任旁人不管是谁听到都会于心不忍。我也曾听闻康平叔的不幸，如果野猪精只害了康平叔，想必云姨也不会如此激动，依她的性子恐怕一辈子都有可能隐忍不发，将她的委屈永远藏在心底。可眼看野猪精又出来作乱，村里的叔叔伯伯们同仇敌忾，都有心思除掉野猪精，为康平叔和张爷爷报仇，也是为了他们以及竹青村日后长久的太平着想，云姨的心思才会这般难以平复，既是众望所归，村长爷爷为何不允呢？”

　　“哼，你一个外乡的小孩懂什么？！”

　　“爹爹，您待我当真不如一个捡来的孩子吗？”云姨特意加上‘捡来’俩字，她想周易听到一定会难过，但是眼下用言语刺激到她爹才是最主要的。

　　“对啊，村长。您看这孩子说的没错，一次隐忍不发也就罢了，眼看还来作乱，芸云和张老又被祸害的如此之惨，不管是为了他们，还是为了咱们自个儿，咱们去除掉野猪精也是情理之中啊！”

　　“都不要再说了！此事我会慎重考虑的！都先回去吧！”村民们本来各个抱着一腔热血，一句话就被村长打发了，都自觉无趣，纷纷回房，离散了还在议论张老和云姨可怜。

　　伏羲一搀扶着几近哭昏的云姨也准备回去，村长喊住他，“小孩！”

　　伏羲一回头。

　　“我不管你是哪里来的，我希望你能尽快离开这里！”

　　伏羲一不知该如何应答，倒是云姨拽着他回到屋内。

　　云姨在凳子上歇息了好一会，逐渐平复下来心情，见云姨缓过来了，伏羲一赶紧帮云姨倒碗热水。

　　云姨深感欣慰：“周易，方才谢谢你了。”

　　“哪的话，云姨，我该谢谢你才是！一直都麻烦您照顾，况且那也确实是我自己的看法。”

　　“你这孩子当真乖巧懂事，你父亲可真是好福气啊。”

　　说完这话，云姨见他面无表情，害怕自己又说错话了，赶紧说道：“我没事了，来，我帮你做早饭去。”

　　云姨开始在灶台前忙活：“周易，你能不能帮我把衣服收回来，盆在门口。”

　　“好的云姨。”

　　伏羲一掂着盆，到外面衣架收拾衣服，再回来时发现门是开着的，屋内有人声传出。